樓蘭，唐軍軍營。

唐軍的營盤離樓蘭城並不遠，雖然已經進如了夜晚，軍營裏依然燈火通明。

軍營的前哨塔至少有兩丈高，營門前有兩排密集的木柵欄，木柵欄前方的地勢很平坦，站在哨塔上的士兵可以將前方的情況看得很清楚，有兩隊唐軍手執火把，在周圍例行巡邏。

夜晚中的沙漠，平靜而又寒冷。

樓蘭都督郭子欽現在還沒有睡，他必須保持警惕，自從一個月前吐蕃強盜突然出現在西域各地的時候，他變得更小心了，每天他都要聽在五個不同的哨卡和七支在樓蘭城外圍巡邏的騎兵小隊的匯報，並且把這些信息詳細的記錄下來，現在他還在記錄這些東西，他的身上還穿著明光鎧。

一個士兵走進了大帳，跪倒抱拳道：“將軍，有一個人在門外求見，說是一位故人，他給在下一封信，說將軍看後便知道他是誰了。”

郭子欽擡起了頭，“故人？他長的什麽樣子？”

“他是漢人，滿臉長滿了胡子，身高六尺。”

郭子欽沈思了一陣，“把信給我。”

信上只有一首詩，是王昌齡的《出塞》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郭子欽忽然擡起頭，道：“讓他進來。”

“是。”

郭子儀走進了樓蘭唐軍的兵營，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走進兵營，他看著唐軍整齊的巡邏隊列，和分布整齊的營房，他知道在西域能夠與這只軍隊抗衡的軍隊並不多。

郭子儀走進了大帳。

郭子欽看見他的時候，忽然怔住。

郭子欽放下筆，迅速地站了起來，鎧甲發出了厚重的響聲，他快步走到郭子儀的面前，凝視著他，激動道：“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並沒有死。”

當年郭尚毓為出征西域的兩個兒子親手寫下了這首王昌齡的《出塞》，勉勵兩個兒子平定西域，報效朝廷。

郭子儀的眼神有點覆雜，有點苦澀又有點悲傷。

郭子欽握著郭子儀的肩膀，語氣有些激動，“這九年來一直有一個人秘密地為我們提供情報，原來這個人，是你。”他接著道：“我先問你，這九年來，你為什麽寧可獨自漂泊也不肯返回軍營？”

郭子儀道：“吐蕃騎兵來去就如大漠中的風暴，我這五年來就是要掌握吐蕃軍的動向，摸清他們的動向，在他們行動之前，便做好防禦的準備，減少唐軍的傷亡。”

“我明白，這九年來，我們收到你的情報後，便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吐蕃軍的進攻再也得不到半點便宜，你所知道也許比我軍營裏的任何一個密探還多。”郭子欽凝視著他，“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一直在想這一個計劃，我們也在尋找一個機會，一份徹底打敗吐蕃的機會，從此讓吐蕃無力進犯西域四鎮。”

郭子儀聽完郭子欽的話，凝眉道：“但是，我們現在必須要解決一個潛在的威脅，這個威脅不解決，我們永遠不能和吐蕃全力一戰。”

“威脅？”郭子欽道：“這就是你今天來見我的目的？”

“是的。”

郭子欽忽然道：“看來你已經見過伏色摩那？”

“他說的事情我們一定要查清楚。”

郭子欽道：“我明白，九年來我一直在樓蘭，我知道的事情不比伏色摩那少。”

此事本來就非同小可，郭子欽如此說，是想告訴他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郭子儀也覺得自己對樓蘭的情況一無所知，於是保持了沈默。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郭子欽看著郭子儀的表情，意味深長地道：“我的軍務還沒有處理完，你先在小帳內等候，稍後我會請另一個人和你談論這件事情。”他接著道：“軍營裏的飯食你應該再沒有吃過，我讓人給你準備你最喜歡吃的牛肉幹。”

郭子儀明白了郭子欽的意思，點了點頭，走出了帳外。

郭子儀進入大帳外的一個偏帳，一個軍士端著一個黑漆托盤走了進來，上面盛著一碟牛肉幹，兩個胡餅，還有一壺酒，兩個杯子。

郭子儀看著兩個青瓷酒杯，沒有說話。

待軍士退出去之後，一個中年人步入了帳中，此人穿著一身合身幹凈的朱色官袍，黑紗襆頭兩邊的垂線令此人的五官更加突出，此人正是張修。

“在下樓蘭長史張修，郭大人已經將你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郭子儀也起身，行了一禮，“張大人，在下剛才正在奇怪為什麽會有兩個酒杯，看來張大人就是那個要找我議事的人。”

張修微笑，示意郭子儀落座，“因為郭大人告訴我，你急於了解一些事情。”兩人落座，張修給郭子儀道上了一杯酒，郭子儀雙手迎杯，張修道：“郭將軍在大漠潛伏五年，為我軍提供情報，使吐蕃在西域九年來都沒有占到便宜，郭將軍大義，在下著實欽佩。張修敬你一杯。”

郭子儀見張修知禮謙遜，舉止嫻雅，於是對張修也有了一絲親近之感，端起手中酒杯，“我本來就是軍人，做這一點事情算不了什麽，張大人，請。”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郭子儀道：“看來西域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令當朝榜眼和探花都在來到了樓蘭。”

郭子儀隱藏身份在大漠中行走，主要目的便是打探四處消息，知道去年朝廷科舉的三甲並不奇怪，張修聽聞郭子儀的言語，眉眼一動，“你說當朝探花李默在樓蘭？”

根據郭子儀獲得的消息，李默不是官身，並且李默來到樓蘭之後並沒有任何人去聯絡，現在依照張修的回答來看，倆人同時來到樓蘭並不是之前的約定。

“實不相瞞，我是和李探花，薛家的二小姐，從陽關一路出發的，在半路上遇到的一個龜茲女子，我們四個人是一同進城的。”

“李默，薛琪？他們現在在哪裏？”

“在伏色摩那的府邸。”

張修眉眼一凝，眼神中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之色，不知道為什麽，張修似乎能夠感覺到李默和薛琪來到樓蘭是來找自己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道：“你們是不是在半路遇到了吐蕃強盜的襲擊？”

郭子儀一怔，“張大人怎麽知道？”

“我還知道他們根本不是吐蕃強盜，他們本來就是吐蕃騎兵，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你，幸好你們躲過了這一劫。”

既然伏色摩那知道，身為樓蘭都督府長史的張修知道此事並不奇怪，郭子儀沈默。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郭子儀索性開口道：“或許吐蕃軍這一次要進行一次行動，為了確保行動的絕對保密，萬無一失，他們肯定要找出九年來一直為唐軍收集情報的那個人。”

“樓蘭乃西域要道，陛下將樓蘭王室封為異姓郡王，並派精兵駐守在此，吐蕃軍的這一次行動和發現紅妝的蹤跡或許存在著某種聯系。”

郭子儀在西域潛伏九年，也在秘密收集紅妝的情報，他明白了張修的含義，“紅妝和吐蕃之間存在著一種聯系，這次加多偽裝成強盜襲擊我，已經說明吐蕃軍秘密進入了西域，我認為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樓蘭。”

張修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不錯，朝廷對樓蘭很重視，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查清此事。”

郭子儀也正色道：“我明白為什麽郭子欽會讓大人你來見我了。”

張修會意，露出一絲微笑，“郭兄在大漠中潛伏九年，可謂對吐蕃軍了如指掌，有了郭兄相助，我們又多了幾分勝算。”張修想起李默和薛琪，對他們現在的情況比較擔憂，接著道：“李默他們不適合住在王府，郭兄，你我今日一起進城去找他們。”

郭子儀明白張修這樣做定有其用意，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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